中国七大传统节日,新年、元宵、清明、端午、七夕、中秋、重阳,多半能让人直接联想到植物,如中秋的桂花、重阳的菊花,以及与端午有关的艾草、菖蒲。要说这些植物,样貌各有风华,气味各有千秋,不论高下,全凭个人喜好。我喜欢端午特有的药草香。

艾草、菖蒲的香气,不同于花朵的芬芳,它们清苦、内敛,带着股“药”味儿,非有缘不能欣赏。

记得我以前一直不能接收艾草的气味,艾叶团子是坚决不肯尝一口的,但这几年忽然迷恋起艾叶的味道来,先是用上了艾叶枕头,又用艾叶水泡足,后来干脆做了一个个艾叶香囊放在衣橱里,给衣服熏上草药香。

菖蒲也是如此。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江南常见菖蒲,跟端午节辟邪有关,有股药味,不怎么招我待见。然而如今的我却觉得它形貌清俊飘逸、气味深沉醒透,对它青睐有加,还学着古人那样,称它为“天下第一雅”。我曾写过《菖蒲》,一表对菖蒲的喜爱。

遗憾的是,我在深圳居住多年,在野外没见过菖蒲。端午节市场有一把把的艾草卖,但没有菖蒲。唯一能见到菖蒲的地方是花卉市场,拳头大的一小盆案头石菖蒲,雅致倒是挺雅致的,要价也是惊人。

菖蒲和艾草各有自己的气息,而两者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就成了端午节特有的味道。记得以前在江南老家,端午节把菖蒲艾草扎成束挂在在门上,挂很久,一直挂到叶子干枯,风穿过干叶,还能带来隐约的药味。人对气味的记忆是很神奇的,现在一到端午节,我就能想起那种独特的气味,这也是一种思乡的表现吧。

日本也钟爱菖蒲,清少纳言在《枕草子》中写,“节日是没有能够及五月节的了。这一天里,菖蒲和艾的香气,和在一块儿,是很有意思的。”

菖蒲和艾草的香气交织在一块儿“有意思”在哪儿,清少纳言没写。不直接表露的文字,总是更耐人寻味。

《枕草子》中还有几处写到了菖蒲的“有意思”,一并摘抄下来:

“用紫色纸包了楝花,青色纸包了菖蒲叶子,卷得很细的捆了,再用白纸当作菖蒲的白根似的,一同捆好了,是很有意思的。”

“将非常长的菖蒲根卷在书信里的人们,是很优雅的。”

“端午节的菖蒲,过了秋冬还是存在,都变得很是枯槁而且白色了,甚是难看,便去拿了起来,(预备扔掉,)那时节的香气却还是剩余着,觉得很有意思的。”

摘抄到这一段,又想到我前面说的“一直挂到叶子干枯,风穿过干叶,还能带来隐约的药味”来了,这也是很“有意思”的。儿时不喜欢的气味,现在却珍惜怀念,是为“有意思”;我的生活体验,与《枕草子》暗自呼应,也是“有意思”极了。

菖蒲品种小科普:

虽然今年端午依然没能在深圳买得一把插在门上,但有幸前些天到苏杭出差见到了它。

菖蒲。年5月摄于张家港。

这种菖蒲与我此前《菖蒲》文中的配图不是同一品种。菖蒲有多个品种,据《广群芳谱》:

生于池泽,蒲叶肥,根高二三尺的,是泥蒲,名白菖;

生于溪涧,蒲叶瘦,根高二三尺的,是水蒲,名溪荪;

生于水石之间,叶有剑脊,瘦根,密节,高尺余者,是石菖蒲;

养以沙石,越剪越细,高四五寸,叶子像韭菜的,也是石菖蒲;

还有根长二三分,叶长寸许,放在案头上供观赏的,是钱蒲。

我今年五月在苏杭看见的应是白菖,如上图;在南山竹海山上看见的是石菖蒲,如下图。而我在深圳的花卉市场差点想买的“迷你”小菖蒲,大约是钱蒲。

石菖蒲。年8月摄于江苏省常州市南山竹海。

旧文《菖蒲》:

我不坐缆车,循着山间小道徒步。浓密的竹林,将夏天午后灼烈的阳光层层过滤、冲淡,落下金褐灰黑的竹叶影子,一切都幽暗下来,而此时我的五感却异常灵敏,只觉四周光影浮动、水声潺潺、气息清冽,如入仙境。溯溪而上,看到一处水质尤为清澈,便蹲下来取水,一抬头,我遇到了菖蒲。

在清幽的山中遇到菖蒲,就像遇到了神仙。那细长干净的叶子,是与世无争的暗绿色。竹林下光线幽暗,却让它显得更加深邃脱俗。溪水流过它的身躯,发出淙淙之声,它却依然那么飘逸淡然,仿佛让溪水也变得冰冽。

怪不得古人称菖蒲为“天下第一雅”,苏东坡、陆游、金农等都对它钟爱有加。备受文人雅士喜爱的植物,最有名的当属梅兰菊竹,但若单是论雅,菖蒲、兰花、水仙、菊花并称“花草四雅”,而这四雅当中,排名第一的则是菖蒲。为什么菖蒲是第一雅呢?热爱花草的作家张梅在《握一束菖蒲回家》中写道,“它们的雅各有千秋,兰花水仙是精致的雅,菊花是倔强的雅,唯有这菖蒲吸取的是天地间的水汽灵韵”,“雅走阳春白雪的路子容易,可像菖蒲这样,能入得烟火平实的雅,可谓是大隐隐于市了”。

“天地间的水汽灵韵”,说得玄妙抽象,似难以具象,但当我在山中溪石畔看见菖蒲时,它那自在高雅的仙姿,的确让我惊奇赞叹。

说实话,早就知道菖蒲这种植物,儿时曾在端午节前夕看到集市上有一束束扎好的菖蒲艾草卖。在民间习俗中,菖蒲和艾草是可以用来驱邪避灾的。菖蒲叶片细长挺直,中间有鼓起的棱,像一把宝剑,方士称之为“水剑”,用来驱除不祥。传说钟馗捉鬼用的就是菖蒲剑,这一象征意义,总让我对它有点尊敬而不敢靠近。

后来在屈原的《楚辞》中读到了它,才有了审美的胆量。“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荪”的注解就是“蒲”,今天的植物学将其划分为天南星科的菖蒲。作为《楚辞》中的香草,菖蒲在我心目中的印象比最初那严肃的捉鬼宝剑多了几分亲近和飘逸。

有一段时间,我手头上已经积累了各种“疑似”菖蒲的照片,为了搞清楚菖蒲、香蒲、黄菖蒲等几种植物的异同,我翻阅了不少图谱和植物文章,在植物学的基础上分清楚以上植物的科属种之外,还欣喜地发现,我们情趣丰富的大文豪苏东坡先生,与植物的各种缘分,除了荔枝、桃金娘,还有关于菖蒲的故事。

苏东坡玩雅,已经不满足于梅兰菊竹,转而欣赏更“小众高端”的菖蒲之美了,并钻研了一套培植心得。苏东坡曾在山东文登蓬莱阁丹崖山旁取弹子涡石数百枚,用来养菖蒲,并在《石菖蒲赞》中写道,“惟石菖蒲并石取之,濯去泥土,渍以清水,置盆中,可数十年不枯。虽不甚茂,而节叶坚瘦,根须连络,苍然于几案间,久而益可喜也。”想必这位大文豪的书桌案头,总是摆放着一盆清矍的菖蒲的吧。

《楚辞》将菖蒲列为香草,菖蒲的确是有香味的,如何形容它的香味呢?菖蒲文化研究者王大濛解得好,“中国人对香的要求是文雅的,也是有深度的。菖蒲的香气是带着生拙的味道,醒透深沉,她不是表面的香。所谓生拙,好象表面上是不太漂亮的香,也就是很内在。”菖蒲的香味,是内在之香,这一点与它的精神寓意完美融合了。

菖蒲也是可以作为岁朝清供的,在网上看到一幅吴昌硕的《岁朝清供图》,画着水仙、天竹子、牡丹、佛手、荔枝、释迦,还有一种植物,叶片看着很像兰,但比兰叶短,比兰多了份拙朴野气,现在我知道,那是菖蒲。

金农也爱画菖蒲,据说金农笔下的菖蒲短而细密,因菖蒲越修剪长得越细密,大概画家借“修剪”比喻人品之“修为”。

对菖蒲了解得越多,也越发喜欢起它来了。而且,看画时,也不会把那些看似类似的笔触一概认为是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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