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为西医，但于临床常感耳鼻喉科问题之棘手，中医之效验。故特邀中医同学以“西学中”为出发点，以案例为主线，论述中医耳鼻喉常见治法治则，以飨读者。

受足下之邀，意欲写一篇关于贵科疾病中医诊治之文章。然此题过大，余之认识仍浅，不敢妄言，足下又多次催促，吾再三斟酌，决定不搬教材，不谈经验（也无经验可谈），只结合自己仅有的一些实例，陈述余处理贵科疾患之思路，希望有助于李君，而不致滋生惑乱。

关于耳鼻喉，其中肾开窍于耳，肺开窍于鼻，属于七窍范畴，与脏腑息息相关，辨证需系统学习，但其位于上焦，属清窍，初病宜轻宣，久病当考虑下焦真阴、元阳亏虚与否。现从以下几方面介绍，姑且以治法展开，以病案示之，欲述理法方药之大要，望收抛砖引玉之良效。

吴鞠通在《温病条辨》治病法论中提到：“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意在示人：上焦受邪，当用轻灵之药，何意？盖上焦乃清窍，以轻灵之品助其性，一也；上焦居阳位，易为风火等阳热之邪侵袭，以轻药宣之、发之，使之外出，乃因势利导，此二也。（《内经》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故而从邪正两方面来认识疾病和治疗疾病是一个简捷而可取的方法，望重视之，体会之！）

1、表证未罢仍轻宣，内证渐起需截断：

姑父冬令触冒风邪，而致发热恶寒、鼻塞流涕、肢酸体痛，口服西药后发热恶寒，肢酸体痛等症好转，仍余鼻塞流涕，增口干、咽干，舌尖红、苔薄，脉象和缓。窃以为：冬令触冒风寒，风寒束表，营阴郁滞，则见寒热、体痛等症，又肺合皮毛，玄府闭塞，肺窍失宣则鼻塞流涕，服西药后寒气尽退，但风邪仍留几分，且有化热之势，此表证未罢，内热渐起。故当以风药轻宣壅滞，正所谓“宣可决壅”是也（语出徐之才《药对》），稍佐凉药以挡其化热之势，是防微杜渐也（这种思路在《伤寒论》第8条中即有提及，望细读）。方选苍耳子散化裁，药用：苍耳子、白芷、辛夷、薄荷、荆芥穗、桔梗、黄芩、连翘、生甘草等味，三剂水煎服。后诉药进三剂，病去八九，自行抓两付以巩固疗效（窃以为后两付实属唐突，亦有蛇足之嫌，不足取）。

2、频频外感病缠绵，助正逐邪法桂枝：

家父，辛劳之人，频频外感，燥金当令，感时邪又病，流涕不止，喷嚏连连，服西药可减，停药又发，迁延月余，遂来我处，要求中医治疗。刻下见：流涕而不自知，喷嚏频作，浑身酸困，口干舌燥，饮水不多，舌红少津，苔薄，脉细。窃以为辛劳之人，元气易伤，阴津暗耗，适值金秋时节，燥气当令，《内经》有“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之说，燥邪乘虚自口鼻而入，肺卫首当其冲，以致困厄上焦，气机不宣，发为嚏涕。故仿桂枝法，助正以逐邪，药用：黄芪20g、玉竹12g、防风12g、桔梗8g、桑叶6g、菊花6g、苍耳子10g、白术15g、生甘草5g、连翘15g。三剂，水煎mL，分2次温服。黄芪甘温益气，玉竹甘寒养阴，合甘微寒之甘草，共奏益气养阴之功；与桂枝汤中桂枝、白芍、炙甘草合用有类似之处，加白术者，增其力耳。借防风升浮之力以引药力走上达表；与桂枝汤中生姜作用类同。桔梗引药力直达肺经，是为向导。《十剂》云“轻可去实”，故用桑叶、菊花、苍耳子以祛邪闭，宣畅上焦气机。连翘合桑、菊以清时邪。药进一顿，诸症大减，三剂而病除，药后3月而未患外感诸疾。

此例虽未用仲景原方，但法仲景桂枝汤阴阳并调，助正逐邪之理而组方，从而收到良效。后世称仲景书为“方书之祖”，果不我欺！（劝君读之！）

3、晨起早读频招风，连服屏风渐收功：

吾入杏林，学经典以来，渐染晨读一习，大四以来每日约晨读半时许，时值深秋，秋风渐劲，吾晨读期间每遇风邪即有喷嚏、鼻流清涕，浑身酸楚，舌淡红，苔薄白，脉弱。窃以为：攻读之人，长期思虑伤脾，气血乏源，卫气不能固护于外，风邪恣意袭之，皮毛受邪，肺气失司，清窍失宣则喷嚏流涕。故仿玉屏风之意以益气固表，兼祛虚风。药用：黄芪、防风、桔梗、桑叶、菊花等味（取《古方选注》之方，未用白术，因其甘味太厚，此处虚邪留恋，补药需注意方寸之拿捏）。前两剂，趁热温服，温覆取微汗，药后病去七八。后以前方增损，继进数剂善后，无需温覆，不取汗。药后诸证缓解，晨读已无病扰。

以上三例乃风邪中人之数端，风邪虽一，病体不同，难免有夹热、夹虚、夹湿等情形，不可不知。（劝君多读、多思，前后联系，心中自有全豹！）

《尚书》云：“火曰炎上”，故火热为患，易干上焦，但就实火而言，以苦寒之药直折其炎上之势诚为的当之法（虚火另当别论，希望下面的上病下取一节能为君解疑）。

1、感冒夹滞郁火炎，导滞解郁火自迁：

同事，时值孟春，因起居不慎而冒风邪，遂至咽痛、咽干，纳呆少食，大便干燥，舌红，苔黄略腻。窃以为：平素饮食不节，食滞内停在前，风邪触冒在后，郁火随之内生，火热上干清窍，则咽痛咽干。故仿田师桔前汤化裁（田师乃吾之临床入门之恩师，乃我们宝鸡市“刘氏儿科”第二代传承人，感恩），药用：桔梗、前胡、炙桑皮、浙贝母、黄芩、知母、连翘、射干、僵蚕、三仙、生甘草等味。药进两剂，病去八九，后停药调摄而愈。

2、火热独炎势亦剧，对症下药收效易：

余学医两年有余，时值春夏相交，突患咽痛一证，未及治，又增耳痛，颇惊！当时视为火证，冲服两包板蓝根冲剂，药后不久，即感咽中舒畅，耳痛亦减，继服一包以清余热。现在想来，可归于春温一途，故以凉药收功。

临床与经典，就缺一丁点：家母因头部受撞后，渐见头晕、头痛一证，初起自认小恙，未加留意，逐渐出现耳鸣，听力减退，与其交谈亦需大声呼之方可，楼宇为之震动，每遇伤风而加重，就近诊治，效不显，且有加重之势，故让我诊治。

1、隔靴搔痒病难瘳：

去年春季，又因外感而头晕、头痛加重，耳鸣、耳聋，口苦、咽干，舌红。诊为少阳病，以柴胡、黄芩、郁金、太子参、甘草、枸杞、菊花、桑叶等加减，三剂后好转，遂停药，约一周后病又如初，以原方加减，如是者再，颇感棘手，家母亦失去信心，转某医处就诊。

2、风眩责肝众医守：

此后每因外感加重，病势渐深，转至某医处就诊，观所处之方，无非黄芩、桑叶、菊花等凉肝之品，药后减轻，停药而如初，迁延数月。

3、用药次第有先后：

时值去年金秋，又因外感而出现旧疾加重，另有咽痛，喉咽干燥、如有火灼，咳嗽，咽不利，鼻塞、流浊涕，舌红少津。母亲感觉我之方治感冒效佳，遂要求我治（故而感冒等小疾不可小觑，深研自有奥义）。窃以为：家母形瘦，精血不足，故每遇外感而易发上焦燥热之证；此次时值金秋，燥气主令，伤阴不足之体而化火，火热炎上而成清窍不利诸证。故以《条辨》翘荷汤以除时邪，用药：薄荷、连翘、甘草、山栀、桔梗、沙参、浙贝、淡豆豉、荆芥穗等加减，药后时邪渐退，宿疾亦有小效，后图旧疾。正所谓“夫病固疾加以卒病，当先治其卒病，后乃治其固疾也”（语出《金匮要略》），此仲景法度，望君知之！

4、上病下取病根抖：

思索再三：上焦火证易发，屡清不退，实则下焦真阴不足，相火妄动之故，虽说“热者寒之”，但苦寒不应，当从甘寒、咸寒中求之。宜峻补真阴，方选集灵膏加减（《温热经纬》云：“峻补肝肾之阴，无出此方之右者，”故选之）用药：太子参15g、天麦冬各12g、生熟地各15g、枸杞12g、怀牛膝15g、沙参15g、木蝴蝶10g、桔梗6g、石菖蒲10g、磁石30g。药进三剂，诸证大减，停药一周，亦无反复，诉此方是诸次中最有效者，遂以原方三剂加减继进，头晕、耳鸣、咽干均大减，头痛不甚，所未料到者，听力明显好转，私语亦能闻及。

此法收效之捷，始料未及，然《内经》曰：“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热之而寒者取之阳，所谓求其属也。”理在于斯，无足怪也。用此方“壮水之主，以制阳光”，故清窍诸火自收。久病宜缓图，继以上方西洋参易太子参三剂加减为丸，以求缓功（此缓图之法《临证指南医案》中叶氏惯用，可查阅）。

附按：家母之疾，首诊乃扬汤之法，屡屡乏效，颇为羞愧，期间我读书总会留意并加以思索家母之病情。适读梦英书，颇有启发，终获良效，可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案以头晕为主，起初受“诸风掉眩，皆属于肝”之囿，抑肝木而乏效，后以填补下焦真阴而收效，经典功劳不小。

再读按语：后读至《景岳全书》，其所集经义“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耳为之苦鸣，头为之苦倾，目为之眩。”“上虚则眩”“精脱者耳聋”数语于此案之理已尽之矣，自有读之恨晚之叹。

结束语

结合前面数例，贵科诸疾亦有内伤、外感之分，外感责之六淫，需注重时令，环境（包括地域、工作生活环境，如：空调房、暖气房等亦在此列）。内伤需辨虚实，应全面看待，不可思维固化，渐成井底之眼，实属不智。

听君言，贵科有“四炎一聋”之顽症，但可惜我无百试百效之良方。仅将学经用典之经历与君分享，虽净尽能事，欲求再现，但难免词穷之处，还望海涵，并加以指正！

文/中医师赵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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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崇武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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