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菖蒲

作者：萧珊

顺着坑洼的石墙根儿一溜儿过去，在粗壮的枣树下，迷漫的葡萄藤边，是那么不起眼，可是一年四季，它都是郁郁葱葱的，不喧宾不夺主，亦不招蜂引蝶，你可以当它不存在。

但是外婆知道它的好。

记得我有问过外婆，这是什么呀？

溪荟（周宁话音译）这种来干什么呀？外婆。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得什么呀？

当金秋的凉风刮过院墙边，把葡萄吹紫的时候，小米枣也涨红了脸，外婆家成了左邻右舍的孩子们的花果山，成了我的天堂。

当我们昂着头拿竹竿敲打枣粒儿的时候，经常会踩上它，我们不知道它的好，外婆知道，她不允许我们去踩它。

多年以后，我终于知道它另一个好听的名字---石菖蒲。也知道外婆为什么会种着它，养着它了，老人在用温水泡她的棉布衫的时候，会放两根晒干的石菖蒲下去。以当时的条件是没有人用得起掺和着香精的洗衣皂的，外婆说，让衣服在菖蒲水里浸一会儿，不仅去污去晦除汗味，衣服经菖蒲水泡过，洗过晒干了，还会有股香味儿。

它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老家人办完丧事回家，都要拿它泡洗白色麻衫，用它烧水洗澡。尤其是正月开年，若是遇上左邻右舍或是亲戚家有丧事，去送葬回家后，人们一定要用上它，老人们说它能赶走晦气，这话我们姑且听着，但我更迷恋它的味儿。

我是近几年才渐渐懂得它的好的，老家山高，一年两百多天都泡在在雨里雾里，湿气大，导致我的腰疾常发，这时它就成了除湿气的必备良药，拿它的干根与盐肤木的根以及龙芽草全草煮猪脚吃，利湿驱寒。家里有本流传百年的药书，书上说它的功能是：宣气开窍，温胃除湿。老人们用于煎汤的石菖蒲都是取于山涧里的菖蒲干根，上好的菖蒲根是一寸九节的根儿。用它煮猪脚，熬骨头汤吃最好，但不宜多放，两寸的取两三截就够了，多放的话味苦，有小毒。除此之外，用它的干根煎汤喝，还可以治胃气，若是伤暑腹痛，则用鲜根茎三五钱（12至16克）捣烂开水泡服。小腹不利腹胀的话，就用煮烂的根茎捣如泥状，敷肚脐眼，据说有奇效。

《医学正传》中，它与猪心一起煮，每日空心服二三钱能治癫痫。《千金方》取菖蒲，远志二两，茯苓，人参各三两，炼蜜丸，日食三粒，治心气不定，五脏不足，健忘。在山上住久了，我才知道，海拔一千三百米的山涧里都有它的身影，它扎根岩层深处，每天与山涧里的树丛作伴，不惧严寒酷暑，日夜汲山泉水而生，明代王象晋说它：“为物不假日色，不资寸土，不计春秋，愈久则愈密，愈瘠则愈细，可以适情，可以养性。”山顶石涧中的石菖蒲叶子会细长一些，但这种石菖蒲更为人们所喜欢，它干净，纯粹，气味芳香浓郁，有一种沁人心脾的甘香，乡人奉它为净物，仙药，所以，我经常到山涧里拔取若干，将它晒干了，以此赠送友人，特别是那些坐月子的女人，更需要用它煎的汤洗澡，这样可以预防寒气入侵产后羸弱的身体。

杜甫有诗云：“风断青蒲节，碧节吐寒蒲。”

戚龙渊说它：“一拳石上起根苗，堪与仙家伴寂寥，自恨立身无寸土，受人滴水也难消。”写出了石菖蒲盘根结节不畏寒暑屹立于山岩石缝中的风骨气节。戚诗人说的是石菖蒲又何尝不是喻指有的品行高贵之人，不畏严寒高下，顽强生长，蕴蓄奇力，深处犹活，质洁，不与山花为伍，独放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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